大老王有一只风筝,正宗的盘鹰风筝。素常就挂在客厅的墙壁上,来人不细看,当真会以为那是一具雄鹰的标本。有风的日子,总能瞧见大老王眯缝着双眼,专注地操纵风筝腾挪翻转,周遭忙不迭地响起一片喝彩声。玩风筝,是大老王退休后的一个乐子。
闲暇时,有不少人请教他放风筝的技术,他乜斜着眼睛,好半天才幽幽地吐出几个字“风筝有灵性”。旁边人一听都乐了,心话说这老头儿多半脑子有问题。问的人讨个没趣,嘟囔一句“不愿意说就算了,拿这话消遣人”,气呼呼地从人群中挤出来,头也不回就走了。大老王搓着手一阵委屈,“这是真事儿,怎么就没人信我呢”。这时候,边上的人往往是一阵儿哄笑就散开了。
其实,大老王还真没瞎说。有好几次,他半夜里听见客厅有响动。起身看时,猫狗安静地卧着,风筝也好端端地挂在墙上,不过那对眼睛像活的一样,两道寒光盯的人心里直发毛。他年轻时爱听评书,想起书里说过宝刀晚上会自鸣。他心里乐呵,“莫非咱这风筝也是个宝贝”。自那儿以后,大老王擦拭、保养,伺候风筝更加殷勤了。渐渐的,除了几个重要日子,他很少出门去放风筝了,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,搞丢了。
冬去春来,花红柳绿,大老王实在憋闷得久了,打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。他看了眼墙上的风筝,乐了,“走吧老伙计,今天带你出去放放风”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总觉得今天老鹰的眼神和平常不大一样。或许,是他真的是年纪大了。临出门的时候,大黄狗冲着风筝汪汪了两声,尾巴摇的飞快,狸花猫懒懒地抬起头,只是看了一眼,再没多话。
公园里踏青的人真不少,大老王到了平常放风筝的地界儿就展开了。没多久,大家的目光就定在了大老王的那只盘鹰风筝身上,男女老少半仰着脖子,指指点点,啧啧称奇。大老王一阵儿得意,操纵风筝就更来劲了。他眯缝着眼睛瞧着天上的风筝,俯冲盘旋,翻转翱翔,当真就像活的一样。他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放过风筝了,过后有老街坊说这是见他放得最好的一次。
“那天风筝是在谢幕哩”,这是后来聊起这只风筝时,大老王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奇怪的是,大家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起哄了,表情甚至还说得上有几分严肃。那天亲眼见过老王放风筝的,谈起这件事来更是有板有眼的,“你说那天也怪了,好端端的天,说变就变,就刮那一小会儿,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猛的风,再说老王那风筝飞得比真老鹰都不差”。另一个搭腔说,“嗨,过后儿我看了,天上就一个小黑点儿,就是真老鹰啊估摸着也得仰着头儿看”。听着街坊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,大老王在一旁是一脸苦笑。他叹了口气,“我踅摸着是缘分尽了,咳,我早就说嘛这风筝有灵性,你们还不信”。后来,大老王又买了一只盘鹰风筝,不过怎么也放不好,他自此便不再玩风筝改看报纸了。
风筝飞走后,大老王家出了件怪事,一向和睦的大黄狗和狸花猫时常掐架,谁也搞不懂它俩到底争些啥。后来有一次,大老王在报纸上看到一句话:谁又稀罕这被操控的“自由”。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墙壁,除了一颗孤零零的钉子,什么都没有。
本主题由 昨日江南 于 2014-10-29 16:30 推荐主题